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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 “浮世繪”

火車 “浮世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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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管可以窺豹,一葉可以知秋,民國火車其實也是民國社會的浮世繪,這里既可以看到當時國民的性格特征,同時也可以洞察當時社會的腐朽與落后。

火車并不能算是一種單純的交通工具,畢竟那是民國的火車,所以火車上發(fā)生的所有故事,總會烙上民國社會世態(tài)百相的深深印痕。

書名:文以載車: 民國火車小傳 作者:陳建華 出版者:商務(wù)印書館 出版時間:2017年5月

1825年,世界上第一條運營鐵路在英國誕生。51年后,中國的第一條鐵路在上海吳淞呱呱墜地,但這條鐵路很快被滿臉驚恐的清政府收購拆除。面對“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清廷手足無措,但世界潮流豈可阻擋?火車不久后不僅在中國成功落地,甚至清廷轉(zhuǎn)變態(tài)度化身為鐵路建設(shè)的重要推手。從無到有,從少到多,從城市傳到鄉(xiāng)村,火車完全區(qū)別于傳統(tǒng)汽車的形狀與運輸模式,無異于形塑了一個流動的社會單元。所以,作為新生事物的火車終于成為文學的一個重要書寫場。

香港科技大學榮譽教授陳建華在本書中從文學角度切入,抵近觀察火車這一全新而又流動性極強的“社會單元”,分析了當時火車給人們所帶來的日常生活、思維與行為方式的變化,并以學術(shù)隨筆的寫法開啟了讀者理解現(xiàn)代文學文化史的一扇新窗口。

相較于其他交通工具,火車在中國的出現(xiàn)所造成的心理震撼無疑是最大也是最為深遠的。除了閉目塞聽的清朝官員本能地露出一臉驚恐之色外,墨守成規(guī)的社會普羅大眾同樣只有畏懼。陳建華就此指出,“對于一向崇奉牧歌美學的中國人來說,神經(jīng)真的受不了。因此各類報刊中充斥著火車起火、壓死路人等災(zāi)難、恐懼的圖景,表示對火車的詛咒”,堪稱“現(xiàn)代性災(zāi)難”。正因為以訛傳訛,所以豐子愷在《車廂社會》中寫道,從小聽人說火車的種種驚悚傳聞,到長大后真正坐了火車,“乘到了,原來不過爾爾”——“瞬間長大了”。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而道聽途說往往會被社會彌漫的守舊憂慮扭曲。

確實,社會對“現(xiàn)代性”的恐懼,總是表現(xiàn)在對傳統(tǒng)的固執(zhí)堅守。想想也不難理解,清朝建立之初,許多人因為抗拒蓄辮而人頭落地,而清廷滅亡時的剪辮運動同樣遭到以死抗爭,這其中還包括有過長期海外經(jīng)歷且喝過多年洋墨水的北大教授辜鴻銘。傳統(tǒng)從來都是根深蒂固,天長日久,人們除了麻木的因循固守,很少人能夠想得起當初的之所以然。

至少在輿論和文學想象中,原應(yīng)為工業(yè)革命重要成果的火車并未被看成文明產(chǎn)物,反倒成了當時國人眼里“艱難與屈辱”的象征。后來文學之所以接納火車,重要之一原因在于:火車后來終于在上海生根落地,而作為國內(nèi)當時最開放的重要城市,上海作家群體既通過身邊的外國友人還有外國資料對火車總算有了些許了解。而一些作家的經(jīng)常體會,終于從心理上接納并正確認識火車的速度與平穩(wěn)的公共空間。也就是說,雖然文學不乏想象,但火車文學的出現(xiàn),首先是作家群體對這一公共空間率先體驗的結(jié)果。

不過,同新奇事物容易曇花一現(xiàn)一樣,火車不可能永遠靠“新鮮”二字吸人眼球。這意味,火車文學要想“青春長駐”,延續(xù)其強大的生命力,就有必要移植更多的社會元素,于是五四新文學、鴛鴦蝴蝶派、新感覺派等應(yīng)運而生,火車文學開始出現(xiàn)多種分類。有趣的是,久而久之居然還形成了一些屢試不爽的文學書寫套路,如火車成了男女邂逅的重要場所,火車上的女子常常被寫成“花瓶角色”,“坐錯位子是作家愛用的‘哏’”……當然也不乏將火車描繪成破案作品的重要載體,這一點中外概莫能外。

如同今天的高鐵,火車給社會帶來的變化必定是全方位的。1913年,上海街頭出現(xiàn)了一種“幻游火車”(類似于拉洋片),幾毛錢就可以“周游”世界。火車坐票的等級制起初引起了文學界的普遍反感,大多數(shù)文學作品于是把筆墨傾瀉于最低等的三等車廂。事實上,三等車廂里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世外桃源,有一些現(xiàn)象確實令人無所適從。天虛我生在長篇小說《新酒痕》中借用趙仁伯帶著馬桶坐火車的故事,詼諧地諷刺了當時的一些乘車亂象。相較而言,包天笑在《風云變幻記》中對次長的辛辣批評和老舍在《“火”車》中寫那個大年三十著火的火車的故事,針砭時弊,入木三分,讓人印象極其深刻。

這么說來,火車并不能算是一種單純的交通工具,畢竟那是民國的火車,所以火車上發(fā)生的所有故事,總會烙上民國社會世態(tài)百相的深深印痕。俗話說,一管可以窺豹,一葉可以知秋,民國火車其實也是民國社會的浮世繪,這里既可以看到當時國民的性格特征,同時也可以洞察當時社會的腐朽與落后。從這層意義上講,雖然作為現(xiàn)代文明火種的火車終于開進了中國,但這列火車依然無力帶領(lǐng)這樣一個病態(tài)的社會破難前行。

[責任編輯:倪銘君]